暗涌 3
还债了
01
张颜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手机划来划去，心思却半点不在上头。已经很晚了，姚琛却还没有回宿舍。道歉的话在微信聊天框里反复输入又删除，终究还是没有发送出去。
他怎么会对姚琛说，你就这么喜欢男人吗？
现在想到姚琛那刻的神色，张颜齐都忍不住想自抽耳光。倘若恶语是刀剑，他大概是徒手握着了利刃，才至于自己也鲜血淋漓。
和姚琛冷战的这段时间，他装模作样的谈着恋爱，却很难真正享受其中。他是话多的人，换了个人喋喋不休才发觉，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接住他的话。往往吐槽两句，女生就有些不高兴，他只好连忙打住顺势哄几句。或是偶尔感性，长篇大论的说着自己的想法，却只得到身边人几句敷衍的应答。
这种时候他就会想到姚琛。
被损了也是乐呵呵的样子，最多就是笨拙的回一句，你这个人真的是。似乎是逐渐习惯了这人的不善言辞，在碰到别人与姚琛斗嘴争辩时，张颜齐总忍不住插嘴帮上两句。惹得大家抱怨，张颜齐你自己吐槽姚琛最起劲，这会又来充好人。
自己爱招惹，却偏偏看不得别人惹他。
在营里的时候，偶尔也能借到工作人员的手机，大家一般都拿来短暂的和家人说几句话。他撞见过一次姚琛和妈妈打电话，那天的前一个晚上姚琛通宵在做歌，电话里却说着最近睡得很好，明明基本不吃碳水瘦了十几斤，却笑嘻嘻的说着食堂饭菜很好。
挂了电话姚琛才发觉张颜齐在自己旁边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，说，报喜不报忧嘛，大家都这样。
张颜齐从这稀松平常的语气里，却尝到了一点苦涩。旁人或许只是这短短几个月，姚琛却是三年。他习惯了努力，也习惯了沉默。在佩服的同时，张颜齐第一次生出了一点异样的情绪，他想让姚琛被温柔对待。
所以后来察觉到姚琛的心意时，他第一反应是，或许是自己做的太过界，才让姚琛产生了错觉。为数不多的恋爱经验给他留下的教训大于美好，恋爱几乎和不够长久划上了等号。
而他想让姚琛长长久久的留在自己身边。
他既害怕自己办法给姚琛一份好的爱情，也害怕这爱情不过和之前一样，一时兴起很快消散，最后却连朋友也做不成。
上通告认识的小姑娘，微信上你来我往聊了一阵子，人家爽快的表了白，张颜齐顺势就答应了。大概心底里明白是为了推开姚琛而答应了这段恋爱，张颜齐在面对她时总有些愧疚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满足她的要求。
可最后一次私下见面，女孩却自己提了分手。张颜齐想着自己或许该挽留一下，可和姚琛急转直下的关系就像一根梗在心头的刺，拔不出咽不下。他终于意识到，他对姚琛的在意，似乎悄然的超过了友谊的分界线。于是他还是点了点头，同意了分手。
可在他还看不清楚友情与爱情的距离时，方灿似乎更坚定的表明了立场。那个被张颜齐偷偷窥见的亲吻，像一句嘲弄，嘲弄他的自以为是，他总以为他还有时间可以想清楚自己对于姚琛到底是什么情感，却没有预料，原来姚琛可以不止属于他。
他的愤怒，他的失落，他此刻心生不宁的等待，一切似乎都昭然若揭。
无论友情和爱情的距离有多远，他都不能失去姚琛。如果一切以失去为代价，那么他想让姚琛属于自己。那个会耐心的听完他所有废话的人，那个小心翼翼喜欢着自己的人，张颜齐希望他属于自己。
02
姚琛推门进来的时候，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张颜齐。对上他的眼神，张颜齐连忙站起身。两个人古怪的沉默了两分钟，张颜齐打破了僵局，“吃饭了吗？”
姚琛缓和下神色，点了点头，“你吃了吗？”
张颜齐刚应了声吃了，就听见任豪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，“张颜齐你还点不点外卖了，我也想吃，感觉晚上没太吃饱。”
何洛洛的声音立刻追了上来，“任豪你还吃，你看看你肚子，你比下岛胖了多少了你还吃。”
两人在楼道口你来我往的斗起了嘴。
张颜齐一副被戳破了谎言的尴尬，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，“我……我就是觉得不饿了，所以不打算吃了。”
姚琛没忍住笑出了声，“知道了，所以是真的不饿？”
张颜齐听出了姚琛语气里的取笑，有些羞恼，可这似乎是他们近期来难得温和的瞬间，他竟有些心生眷恋，“唔，其实有一点饿。”
那头的任豪和何洛洛争论了半天，最终还是何洛洛以搬出体重计为要挟，任豪灰溜溜的跟着他回了宿舍。
张颜齐顺势说道，“就我一个人啦，那不点外卖了吧。”
偷瞄着姚琛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，“算了，反正睡一会也能起来吃早餐了。”
果然姚琛纠结了一会，还是开了口，“我帮你炒个蛋炒饭吧。”
张颜齐把嘴角的笑意努力憋了回去了，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，“嗯，好啊。”
看着姚琛在厨房的背影，张颜齐觉得自己那颗紧张不安的心突然落进了云朵里，而原来让人安心的能力不是每个人都拥有。他似乎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姚琛那里，以至于在此刻靠近他时，才觉得错乱的世界又恢复了正常运转。
“对不起。”
听到张颜齐的道歉，姚琛握着锅铲翻炒米饭的手顿住了一秒。他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句道歉，说没关系吗，可是他早就知道张颜齐不接受自己喜欢男生的事实，又何必怪他呢。说到底，只是自己总在心怀侥幸。
姚琛没有回头，像是在自言自语，“不用道歉啊，我知道你没有恶意。有些事情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啊。”
明明是强装无事的语气，张颜齐却觉得这个背对着自己的人那么委屈。是啊，没有恶意，却伤害了他，明明是看不透自己的心，却让他以为是不能接受他。
张颜齐终于发觉自己错得离谱。他自以为是的保护，才是对姚琛最大的伤害。
“不，不是的，我不是不能接受……”
手机来电声打断了张颜齐的话，方灿打来的电话。
“喂，怎么啦？”
“啊，没事。看你一直没有回微信嘛，我到宿舍了哦。”
“嗯，和他们聊了会天。”
似乎是说韩语的缘故，姚琛的语气听起来比平时软糯，连叫哥听起来都像在撒娇。张颜齐此刻非常后悔没有学韩语，还好随着韩剧普及，至少他能听出来姚琛没有说喜欢，爱之类的词。
可他们在聊什么呢，姚琛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，和刚刚跟自己说话时的难过截然不同。在张颜齐想着要不要录音下来拿去让周震南帮忙翻译的时候，姚琛结束了电话。
张颜齐收起了某种类似于嫉妒的情绪，挤出一个笑容，“我知道你和方灿关系很好，今天我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……我大概就是练舞练昏了头，才说了胡话。”
姚琛把炒得金黄饱满的蛋炒饭盛进了盘子里，转过身来递给了张颜齐。
“吃吧。”
“还有，你说的也没错吧，我和方灿现在可以算是在一起的关系了。”
张颜齐伸过去接盘子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，他有些艰涩的开口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他好像很喜欢我呀，所以觉得可以在一起试试看。”姚琛闪躲开张颜齐注视的目光，把盘子放在了桌上，“你吃饭吧，我先上去洗澡了。”
张颜齐一把拽住了想离开的人，“那你呢，你也喜欢他吗？”
“不是说喜欢我吗，为什么这么快又可以和别人在一起？”
他语气的愤怒和委屈让姚琛几乎错觉到他也有一点喜欢自己了，可那些冷漠和斩钉截铁的“朋友”二字又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。
姚琛几乎是苦笑着开口，“张颜齐，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真的很累啊。所以我也想自私一次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没有不喜欢你，我只是……”
只是什么呢，只是怕你我不够有勇气，怕失去到不敢拥有。
张颜齐突然觉得他实在不够坚定的说出我喜欢你，他的情感里掺杂了太多，友情，梦想，占有欲，让他犹豫迟疑，让他只敢伸出手，却不能牢牢抓住姚琛。
“张颜齐，我不怪你，真的。”
“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，是我仗着朋友的身份让你为难。”
“三个人里，有两个人快乐应该就是很好的结局了。”
张颜齐在姚琛一闪而过的落寞里，读懂了他的意思，不再让张颜齐为难，不让方灿难过，所以又傻子一样的忽略掉自己的快乐。
沉默了良久，姚琛才听到张颜齐的声音，“可是姚琛，我不快乐啊。”
“看见方灿亲你，我生气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。害怕你会喜欢上别人，害怕得想要马上抱紧你。”
“姚琛，我是笨蛋，是看不清自己心的傻瓜。”
“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，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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